3月1日7时29分,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乌海市境内的在建神华集团骆驼山煤矿发生透水事故。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从中央到地方,从军队到企业,从社会各界到神华集团,都把关切的目光投向井下被困工人。
救援现场,1500多人加入到抢险救援队伍中;优秀的施工救援队伍、先进的机器设备、各路专家从四面八方,甚至从国外,赶赴救援现场……一场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规模、最先进的救援活动紧张而有序地展开,国有大企业的救援实力、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在这里充分展现。
牵动人心的紧急救援
事故发生地位于内蒙古乌海市境内的在建神华集团骆驼山煤矿16号煤层+870水平面回风大巷道。当日清晨,掘进工作面突然大量涌水,井下共有77人,经紧急疏散,38人安全升井。经救援,中午12时左右,又有8人升井,但其中一人因呛水严重,经医生全力抢救无效死亡,31人仍被困井下。
事故发生后,神华骆驼山煤矿立即成立现场救援领导小组,调动一切力量迅速展开抢险救援工作。
31名工人被困的消息牵动了上至中央领导,下至部队官兵、普通百姓,特别是分布在北方地区的许多钻井队员的心。
事发当日上午,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作出重要指示,要求千方百计抢救被困人员,并做好善后工作。受温家宝总理委派,国务院副总理张德江赶赴事故现场,指导救援工作。
1日19时许,张德江抵达骆驼山煤矿,查看事故现场,了解事故救援情况,并慰问了参加抢险救援人员。20时许,他主持召开会议,听取神华集团、内蒙古自治区关于事故情况和救援工作的汇报。
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书记胡春华、自治区主席巴特尔、神华集团董事长张喜武等领导赶赴现场指挥救援。
1日下午,救援指挥部总指挥、自治区副主席赵双连在现场要求地方政府与企业要调动各方面力量,不计代价,确保救援速度,全力营救被困者,并迅速组织电机、水泵、通风设备等,用最快的速度为被困人员留出生存空间。
最大规模的竖井钻孔战役
据分析,井下12号工作面尚没被水淹没,存在幸存者的可能性较大。事发前,这一巷道内有12名工人在作业。指挥部果断决定,采用新技术,实施最国内大规模的竖井钻孔营救战役,给可能幸存人员通风、投递食物并希望能同井下取得联络。
当地政府立即组织2台钻机开钻。3月2日1时40分,兰州军区给水团安装的1号钻机开始搅拌泥浆,并于4时15分起开始打钻。同时,2号钻机也在加紧安装,内蒙古108地勘队、106地勘队也在加紧安装钻机。
与此同时,神华集团准格尔能源有限责任公司和内蒙古第二、第八地勘院的3台钻机也展开作业,中国石油川庆钻探有限责任公司、中国煤炭地质总局大地技术勘查公司也在加紧安装钻机设备。
3月3日中午,已有6套钻机分别在3个地方向井下可能有被困人员的方位钻孔。然而,地形复杂,地下构造软硬不均,钻井钻偏的事情难免发生。3月3日下午,当3号钻机打到原定目标———地下垂直距离202米处时,没有结果,钻深达220米后,发现钻孔偏离预定位置。经抢险救援指挥部与专家组会商,只好重新选择打了孔位置。
来 自 德 国B auer机 械 有 限 公 司 的 专 家P eter和T hom as向记者表示,之所以打偏钻孔,与地下岩层坚硬、岩石走向有极大关系。救援现场的某钻机正是从德国B auer公司进口而来。
到6日8时40分许,由中石油抢险救援钻井队负责的一个钻孔终于打至井下202米的巷道内。至此,事故发生6天后,9台钻机中第一个钻井抢险钻孔被打通。据测,井下巷道内空气含氧量为19%左右,同时瓦斯低、气压低,基本具备人类生存条件。相继,6日15时53分,中国煤炭地质总局大地技术勘查公司的口径为300毫米的钻机,也打通地面与202米井下巷道的钻孔。这两个相隔不远的钻孔,使井下巷道形成空气回路,在抢险救援工作中意义重大。
通向井底的生命探测
现场的专家分析认为,被困的31人中,其中12名被困施工人员当时所处的距地面垂直距离为202米的作业面,比目前的水位要高,且有10多米的生存空间,只要当时不向井下撤离,存在生还的可能性。另外19人当时所处的作业面,据地面有287米,应当已被积水所淹没,他们是否在事发后转移到安全地带、或有无生存空间等情况均不好预测。
神华骆驼山煤矿透水事故抢险救援第一个钻孔被打通后,井下巷道被困人员生命探测工作随即展开。首先是地面开始往井下输风送氧,接着将传输声光信息、通讯设备等,探寻井下被困人员的生命信息。下午,救援人员又将挂有红外摄像头、扩音器、回声话筒等器材的电缆绳,顺着钻孔从地面送入200多米深的井下巷道,开始进行井下生命信息探测。但仍然没有动静。
3月7日,指挥部领导和救援人员整天在现场研究并通过各种方式与井下联系,均无反应。8日凌晨零时30分左右,焦急指挥部的各位领导尚未入睡,井口观测员传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井下传来敲击铁器的声音!指挥成员紧急聚集,兴奋地开会研究进一步的施揪措施。但派出的核查专家对消息发生了疑问,怀疑是水滴打到了投放在井下的塑料营养液瓶的声音。于是,反复实验。同时,指挥部宁可信其有,也不放过丝毫的希望,仍然指挥向井下投放营养液、加大通风、加强呼叫联络等措施,整夜未眠。
几天里,救援人员通过地面钻孔,不停地利用声光探测系统,对未被水淹并可能有被困者的巷道进行探测,但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同时,救援人员又往井下投递由全方位红外摄像头、双向对讲音频等设备组成的探测系统,但当设备穿过两个含水层,送到钻孔100米左右后,地面监控屏显示,摄像镜头被水包裹,无法看清下面情况。
3月8日上午,一套从千里之外的西安紧急购置回来的水下摄像机,通过钻孔被送入井下巷道,用于被困人员的搜寻。但也没有发现井下存在生命迹象。
据新闻发言人兰毅介绍,神华乌海能源公司又紧急从外地调来2套潜水摄像机,并于10日晚替换了此前应急手工自制的两套视频监测摄像头,从而使3个钻孔监测到的井下图像都很清晰。但截至11日12时,仍未发现井下有生命迹象。
勇斗“地下暗河”
这次事故的祸首是地下水,与水较量是抢险救援工作的重要任务。
3月2日3时34分,一台抽水能力为每小时155立方米的水泵就安装完毕后,启动抽水。随后,一台抽水能力为每小时280立方米的水泵于4时36分开始下放,从郑州调运来的一台功率为1300千瓦的潜水泵也安装就位。井下水位于3日20时20分开始不再上涨。
3月4日14时20分,已累计排水约20000立方米,井下水位也已下降了约2米,抽水工作已取得一定成效,前景喜人。事故现场抢险指挥部为继续提高抽水能力,要求采取平行作业的方式加快安装其他已到位的水泵等设备,力争再投入几台大功率水泵,其中抽水能力为每小时1000立方米的水泵两台、700立方米的水泵一台。
到3月5日7时20分已累计外排井下涌水4万多立方米,尽管水位下降了1 .47米,然而,井底涌水仍在不断继续,使得井下总积水量依然保持在10万立方米左右。
来自部队、地方、企业的抢险救援人员增至1500多人,他们昼夜不停地实施着抽水、钻孔、堵漏三项主要救援措施。神华集团骆驼山煤矿透水事故抢险救援指挥部认为,目前抢险救援难度十分巨大,井下情况不明,地质条件复杂,地面救援场地狭小。加之,当地天气寒冷,前方救援人员已连续作战,十分疲惫,给救援工作带来极大困难。
目前,抽排水能力继续稳定在每小时3850立方米,各台水泵运行正常。截至11日9时20分,累计排水53万立方米,井下水位已下降20.51米。因透水点涌水不止,井下总积水量依然处在10万立方米左右,不过目前已控制了水位的上涨。然而,离施救理想水位还有100多米。
决战涌水点
现场专家告诉记者,相关技术人员与专家正在圈定了井下透水方位,研究了堵涌技术。井下涌水点封堵方案已启动实施。专家组经过分析,已圈定了涌水点在巷道内的位置,与地面的垂直距离约为420米。在抽水、钻孔等抢险工作的基础上,将启动实施井下涌水点堵水工程。具体计划是在巷道涌水点往外200米处,利用打钻、注浆等方法将巷道堵死。
在营救被困人员和排水的同时,由中石化所属的一支钻井队于3日晚已到位并开始实施封堵方案。
“现在,上面抽多少水,下面就可能涌多少水出来。”中国煤炭科学研究总院西安研究院副院长虎维岳分析认为,透水部位处于奥陶纪灰岩层,地质结构复杂、含水量极大,使得水源封堵工程面临严峻形势。
虎维岳说,作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煤矿透水事故出水量“第二大”的此次事故,涌水部位处于距地面400米以下的奥陶纪灰岩层上。奥陶纪地质结构主要成分是易溶于水的碳酸钙和碳酸镁,加之这一地质层上分布着不少古海洋生物的化石,经长期的溶蚀形成许多空洞、溶洞,而且遇水后会越溶越大。
虎维岳分析表示,也许透水部位经过几天的溶蚀,又形成了更多的漏洞,可能会给下一步的灌浆封堵透水点造成较大的困难。
目前,抢险救援指挥部已经集中了几台钻机集中实施封堵水源工程。鉴于此,从8日开始作为抢险救援工作的重点之一加紧实施。
据了解,其中一台钻机已打孔411.23米,准确地与封堵水源的目标巷道贯通。待完成固井、撤离钻机后,将立即开始投料作业。封堵水源所需的水泥、石子、石岩、水玻璃等原材料已备好,部分原料已运抵施工现场,力争3月12日晚正式投料。
截至11日9时20分,实施封堵工程的神华宁煤集团的一台钻机的钻孔深度也达340米,中煤大地公司的一台钻机钻孔深度达到333米。
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
———神华集团骆驼山煤矿透水事故见闻
□记者 施智梁 贾立君 内蒙古乌海报道
3月1日7时29分,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乌海市境内的神华集团骆驼山在建煤矿发生透水事故。当时,井下共有77人,经紧急撤离和救援,共有46人升井,但其中1人因抢救无效死亡,截至发稿前,尚有31人被困井下。
事发当天下午《经济参考报》记者即奔赴现场,从事发到现在的10天之内,本报努力为读者呈现出记者在现场调查采访到的如实的一切。在这里,我们会看到并理解一些人的害怕,感动于另一些人的等待,更震撼于在不幸发生之后有很多人为救援出哪怕一个人所做出的努力。
“背后就是那轰隆隆的水声”
38岁的姬长有坐着小火车驶过1200米的坑道,在候车室下车时看了下时间,7:50分。姬长有和河南老乡祁战剑走了约10分钟到达大航,两个安检拉住这两个河南人“不能往里进了,里面出事了!”听到里面传出的轰轰水声,姬长有和祁战剑转身就跑“其实回头也没有看到水,只看到我们身后有六七个同样戴着矿灯的人在往出口跑,他们边跑边说出事了,所以我们也跟着往外跑。”3月6日,姬长有向《经济参考报》记者回忆。
跑过候车室的时候,姬长有他们发现之前下井的小火车在铁轨上卧着“已经停电了,除了矿灯的亮度,周围一片漆黑。”姬长有和伙伴们拼命往上跑,“感觉后面轰隆隆的水声一直在后面追赶,越来越响!”1200米的斜坡坑道,姬长有和祁战剑连爬带跑了半个小时,停下来歇了4次才到达井口。
郑州煤建公司(下简称郑建)的多位矿工告诉《经济参考报》记者,一般从井口下到那个出事的工作面大约是3000米。可以判断,姬长有他们是从地下80米左右开始出逃的,然而202米以下的人却没有撤出,这其中就有姬长有的表哥孙富学和祁战剑的姐夫杨存良。
杨存良年后刚提了临时班长,睡在姬长有的上铺。2月28日晚上他吃过晚饭后躺在床上做下井前的最后一次休息,姬长有告诉记者杨存良没有睡踏实,一直在翻身“他让我记得提醒他,省得睡过头被罚工资。”矿上对迟到的矿工处以每次20元至30元不等的罚款。似乎比钟表还准时,一到八点半、九点半杨存良就探出头问下铺的工友有没有到点,十点半这位河南掘进工没等工友提醒,径直起身,换衣、下井。次日被困。
在出事之前矿工们的下井积极性特别高,一位陈姓矿工告诉记者:“不是想下井就能下去的,我们得轮班,十天一倒。”记者注意到,没有轮到班的矿工们通常以搓麻将、看香港老碟片打发时间。
矿工王占平这两天一直用被子蒙着头睡觉,“我那屋一共才四个人,两个人下去(困在井下)了,一个人吓得回甘肃老家了,连工资也不要了。”这个大块头的河北人在宿舍里告诉《经济参考报》记者,眼神空洞。
没有下井的工人都受到了这样的影响,更遑论从井下逃出的人了。一名南京籍矿工从井下死里逃生上来后,目光呆滞地哇哇呕吐,由于一个晚上没有进食,吐出来的都是黄黄的胃液和胆汁,说肚子饿,但是在矿区食堂又吐,当即打了个车到乌海市区,面对一桌子菜,小伙控制不住地号啕大哭,然后一口菜没吃地又打了的回矿区“他说不回去的话,矿上会算旷工的。”来回接送他的出租车司机老傅向《经济参考报》记者叹了口气说。
问及平时矿上有无对矿工进行过诸如发生意外时如何撤退的安全意识培养,矿工们面面相觑“没啥子具体的,就是在班前会上说要注意安全,不要让石头给砸喽。”有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矿工告诉记者,他连自救器都不知道如何使用。
祁战剑告诉记者,每个工作面拐弯的地方都有配置电话机,以备紧急联系使用“但打电话老不通。”
出事后整个骆驼山煤矿都停止了采掘工作,救援成了矿上惟一的工作。这段时间矿工们比较闲散,伙食质量的提升让他们觉得还不错,“肉多了不少!而且随便吃。”3月6日晚的矿区食堂,郑建的一位老矿工拿着馍抹干净餐盘底上的酱汁,让记者也多吃点再回市区。
“我们并不忌讳谈‘无常’,也不会和矿上谈什么条件。”
乌海市,乾佳酒店。
杨金霞从宁夏石嘴山赶来替换走了七嫂,“她已经站不住(受不了)了!”杨金霞说。
杨金霞是受困矿工杨金林的妹妹,家里兄妹七人,杨金林排行老二,但被唤作“七哥”。杨金林在老家还有一个15岁的女儿和一个11岁的儿子,这也是家人把七嫂替换回去的重要原因,“孩子也需要照顾。”杨金霞的丈夫周先生说。
在杨家人看来,杨金林原可以避开这场灾难。
与杨金林同宿舍的陈献(化名)那天也当班,但他准备不下井了,搓了一天麻将的他要补觉。杨金林推他:“整个二月都不下井,说了3月开始就下去的!你不下去我也不下去!”陈献不理同屋。2月28日晚上10点半,杨金林独自下井。
陈献的懒惰让他逃过一劫,但他成为了最先把消息传达给杨金林家属的人。“上午知道矿上出事了,我没有手机,一直到下午才给杨金林的家属打了电话。”陈献眨巴着眼睛,对《经济参考报》记者说。杨的家人是3月1日晚上5点以后才知道消息的,七嫂当即就往乌海赶。
一到矿区杨家人就被矿上安排到了市区的宾馆“矿上说到了现场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就让我们别过去了。”神华乌海能源公司、市委公安局的工作人员和这些受困者家属同住,陈献更是因为和部分受困者关系较好而穿梭在双方之间做安抚协调工作。
3月3日早,杨金霞和周先生忍不住了,偷偷拉了陈献,请他领着去一下矿区。一行数人打车到了矿区,找到了杨金林的宿舍,在矿区附近徘徊了老久,也不敢问,没有摸到事故现场,只见到了《经济参考报》记者“我们把他的遗下的东西拿了回来。”周先生捧着一堆衣物,一边的杨金霞红着眼圈转过了头。
周先生告诉记者,38岁的宁夏平罗人杨金林是正统的回民。“我们并不忌讳谈‘无常’(死亡),也不会和矿上谈什么条件。但一定要见人,如果出事,最好当天就埋,不能过夜。”周先生说“为什么这么晚通知我们?而且还不是通过官方渠道。”
杨金霞和她的丈夫过几天就回石嘴山,家里的老大哥杨金宝会赶来接班,他会带来三丈六尺白布。
3月6日,相继有两台钻机打通了透水事故点目标层面的巷道,井上救援人员利用打通的钻孔进行通风和声、光、电、视频检测工作,并向通道里投放营养液。
得知消息后,受困的河南掘进工孙富学的大哥给《经济参考报》记者打来电话,“他们会不会已经动不了了,没有意识了,还是希望井上的救援人员能够下到井里去搭救他们啊。”记者不忍告诉他们这样的提议早已在指挥部里被讨论,“光打通一个能够容纳一人下井救援的通道就得花20天时间。”3月8日中午,事故现场抢险救援指挥部新闻发言人兰毅在例行的新闻通气会上对记者说。
乌海是一座因煤而生、因煤而兴的西部资源型城市。透水事故发生前,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一片沙漠之下竟有着如此汹涌的“地下暗流”“但是每个月的地质报告上都没有说明附近有水,报告上最近的水源点离实际的透水点竟相差113米!”某知情人士向《经济参考报》记者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