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埃德加·胡佛1924年起担任美国调查局、联邦调查局局长，直到1972年死于任上。在他长达48年的任期中，对政府高级官员、自由主义政治人士和民间政治团体领袖展开调查，对国家政治生活产生极大影响。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执导的新片《胡佛》今年1月20日在英国上映。影片讲述胡佛个人生活细节，引发争议。

　　《公开的和保密的：胡佛的隐秘生活》一书作者安东尼·萨默斯近日在英国《观察家报》撰文，评论伊斯特伍德新片并细述胡佛生活中不为人知的故事。

　　功过参半

　　1972年5月，年近80岁的美国联邦调查局局长胡佛被人发现死在位于首都华盛顿的家中。

　　时任总统理查德·尼克松随后在官方声明中称赞胡佛“是一个巨人……是这个国家勇气和爱国主义的象征，拥有花岗岩一样的诚实和正直。”尼克松要求国会降半旗为胡佛致哀。

　　不过，尼克松私下里的反应却与这份声明大相径庭。他最初听到胡佛去世的消息时，第一反应是：“上帝，那个混蛋！”事实上，尼克松先前向顾问表示，要劝说胡佛辞职。

　　尼克松在日记中说：“(胡佛)是幸运的，他在任上死去。如果他先前被迫下台或主动辞职，很可能遭人杀害。”

　　尼克松对胡佛这种矛盾的情感并非特例。

　　前总统哈里·杜鲁门在任内表明自己对胡佛的态度：“我们不想要盖世太保或秘密警察，但联邦调查局正向那个方向发展。他们调查性生活丑闻，敲诈受调查者……参众两院议员都害怕胡佛。”

　　萨默斯说，胡佛的一生几乎都是在联邦调查局局长任内度过。他功过参半，是美国政坛一个复杂的政治人物。

　　胡佛任内在美国民众中享有较高声望。他改变调查局(20世纪30年代改称联邦调查局)出名的腐败和无能，招募忠实于自己的特工队伍，改善行动能力。

　　联邦调查局在这一阶段建立了第一个联邦指纹库，可以迅速查找1.59亿美国人的指纹信息。胡佛一手建立的罪犯研究中心成为世界上最先进的同类机构，而联邦调查局国家学院则成为培养执法部门精英的“西点军校”。

　　在这些耀眼功绩背后，胡佛成立联邦调查局八处，负责宣传联邦调查局的成绩，打造为正义代言的形象。同时，胡佛利用这一机构，宣传社会上的所有“邪恶”都由左翼政治人士造成，引导社会警惕、憎恨左翼政治运动。在这些“邪恶”中包括从性取向异常到各类犯罪行为，不过，胡佛本人的性取向也遭到猜疑。

　　联邦调查局八处将胡佛打造成一个勇敢打击严重犯罪的斗士。萨默斯说，电影《胡佛》受到宣传影响，着重演绎了胡佛在知名飞行员查尔斯·林德伯格的儿子遭谋杀一案中的表现，但事实上，这一案件最终告破有赖于另一联邦机构的努力。

　　性格偏执

　　萨默斯认为，胡佛在联邦调查局的经历与他早年人生关系密切。

　　早在胡佛少年时代，他就关注当时的社会和政治话题。在学校，胡佛积极参与各种政治讨论，反对女性获得投票权，反对废除死刑。

　　胡佛争强好胜，在各类事情中都要拔得头筹。萨默斯援引胡佛外甥女的话说，当胡佛发现父亲罹患精神疾病时，他“不能承受这一事实。他从不能忍受任何不完美的事情”。

　　另一位亲属则认为，胡佛过于自我，“害怕和别人进行私下交流”。而胡佛在联邦调查局的一位助手威廉·沙利文认定，局长“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

　　胡佛在调查局工作初期，美国社会对共产主义的恐惧达到顶峰。他利用这一恐惧赢得民众的支持。胡佛认为，左翼人士甚至不应该“被允许按他们的喜好说话和写作”。

　　当时，联邦调查局仅仅因为参加激进团体就把许多人驱逐出境。这一机构1920年逮捕大量激进人士，并使用间谍监控他们的律师。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在这些遭逮捕的人中，有一位被胡佛断言“对美国最具威胁”的菲利克斯·弗兰克弗特后来成为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

　　萨默斯在《观察家报》上写道，胡佛一直没有加入任何政党，标榜自己“非政治”。事实上，他曾私底下承认，自己坚定支持共和党。胡佛认为，民主党人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是可疑的左翼人士，他曾秘密计划与罗斯福竞争、参选总统。

　　1950年，当参议员约瑟夫·麦卡锡指认杜鲁门政府国务院中有200多名共产党成员时，胡佛公开表示支持。胡佛曾指派手下特工秘密为麦卡锡提供相关文件材料，以问讯“可疑的激进分子”。

　　麦卡锡是20世纪40年代末到50年代初在美国煽动反共、排外运动的参议员。他指认政府、国会和社会各界存在试图颠覆美国的激进人士，被称为“麦卡锡主义”，是美国国内政治中公认的极端人物。

　　行为存疑

　　虽然号称“为正义代言”，胡佛在长达48年的联邦调查局局长任内并非如宣传中那样“完美”。

　　萨默斯指认，胡佛任职期间确实打击过银行抢劫、诈骗等小规模犯罪，但有组织犯罪的数量和黑社会团伙也在这一阶段蓬勃发展。

　　按萨默斯的说法，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时，胡佛确实一度致力于打击有组织犯罪，但随后突然停止了打击行动，留下谜团。20世纪50年代初期，胡佛断定“确实存在全国性犯罪网络，即黑社会”，亲手组建了一个针对有组织犯罪的委员会。

　　不过，当一名联邦调查局探员1958年向胡佛报告黑社会情况时，胡佛的回应是“胡扯”。直到20世纪60年代，联邦调查局在时任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的干预下，才对有组织犯罪采取了有力行动。

　　萨默斯介绍，他采访过的3位前任司法部长和多名联邦调查局局长助理都无法解释胡佛拒绝对有组织犯罪采取行动的原因。

　　尼尔·韦尔奇是前联邦调查局专门打击有组织犯罪的特工。他说：“胡佛(当时)的态度……与现实情况不符，现实要求我们加大执法力度。”

　　有人怀疑，胡佛个人生活的一些把柄被黑社会成员掌握，以致于不敢打击这些人。一名黑社会成员先前说：“我们搞定了那个狗娘养的……埃德加·胡佛在我们的手心里。”

　　胡佛可能遭到黑社会敲诈，但这种手段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在联邦调查局局长任上，胡佛多次用敲诈手段威胁政府官员和国会议员，以获取他们的支持和更多拨款。

　　萨默斯在《公开的和保密的：胡佛的隐秘生活》一书中说，胡佛死后，人们在他的文件中发现大量关于政界高层人士的卷宗，其中883件涉及参议员，722件涉及众议员。

　　密苏里州民主党人参议员爱德华·隆就曾遭到胡佛威胁。隆的一名助手说，这名参议员先前准备就联邦调查局非法使用电子监听设备进行听证，但随后接到胡佛下属的电话。

　　这名下属在电话中说：“参议员，我想你应该读一读我们手上关于你的文件。你知道，我们永远不会使用这些文件，因为你是我们的朋友……我只想让你知道，有些东西会让你受到伤害。”

　　隆的助手告诉萨默斯，胡佛随后派人把关于隆的文件副本送来。在读了这些文件之后，隆随即打消了举行听证会、问询联邦调查局的想法。

　　掩饰真情

　　出任联邦调查局局长期间，胡佛反对同性恋，歧视黑人。不过，萨默斯揭秘，胡佛的这些行为或是一种“掩饰”。

　　在伊斯特伍德新片《胡佛》中，扮演联邦调查局局长的演员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与扮演胡佛男性助手克莱德·托尔森的演员接吻。这段情节演绎的就是外界对胡佛性取向的猜测。

　　萨默斯说，虽然胡佛和托尔森在生前都予以否认，但几乎所有美国政界人士都知道，两人每天在一起工作、一起度假。

　　20世纪30年代，一名名为路易莎·斯图尔特的模特曾与胡佛一同参加聚会。斯图尔特回忆，胡佛和托尔森一起参加了那场聚会，她注意到“两人在离开聚会时一直手牵着手……在当时，我从来没有看见两个男人牵手”。

　　在当时的社会，同性恋被认为是一种有违人伦的行为，不被大众所接受。

　　那场聚会结束后，当时担任地区警官的约瑟夫·西蒙接到一名出租车司机报案，称胡佛和托尔森乘坐这辆出租车时“亲吻”并有其他不雅行为。

　　许多接近胡佛的人表示，胡佛私下里是激进的种族主义者。他不屑于听美国黑人所遭遇的种种不幸，声称黑人不在联邦调查局的执法保护范围之内。

　　一名司法部官员在国会作证时回忆，胡佛在一起案件中拒绝派出调查人员“我不会派特工介入，”胡佛当时说，“每次都有一些黑人女子说他们被强奸。”

　　萨默斯认定，联邦调查局花在调查黑人犯罪上的时间远大于对种族主义组织“3K党”的调查。

　　20世纪60年代，胡佛多次指责黑人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受共产党人指使，阴谋颠覆美国。他怀疑金与妻子之外的女人上床，派人监视，并指示联邦调查局特工把这一信息透露给媒体。在金被暗杀后，胡佛还曾试图阻止把金的生日定为公共节日。

　　萨默斯说，与反对同性恋类似，胡佛的种族歧视可能来自于他本身就是黑人后裔。胡佛小时候的照片显示，他卷发，有黑人体质特征。

　　事实上，美国政界一直存在胡佛有黑人血统的传言。如果这一说法属实，无疑是对胡佛这名联邦调查局前任局长极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