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是文化传承的载体,从这一点来看,中国文化可谓是悠久不绝。先秦的经典篇章,迄今依然在诵,古音古文今人用来依然饶有兴趣。只不过语言本质的模糊性让很多字词句,尤其是名人名言在穿越历史波澜之时被有意或无意地曲解。就连圣人孔子也不例外,且看孔子的“忠君”思想如何因为对“君”的误读落人口实。中国文字其实可以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无需实体文物的“考古”了!
古语不古,古义难辨
世界诸古文明中,若论延绵不绝且依然活跃,无出中国文化之右者。此本一常识公论而已,只是惟其似寻常,却常反使人难生珍贵难得之感。
以语言的保存为例,或许唯有犹太文明可以媲美。以色列建国之后,将古希伯来语定为官方语言之一,重新在大众中推广,而使得这一古语重新复活。但在历史纷争中,随其民族在世界的漂泊,虽然其宗教信仰顽强地承续着其文化精神的传统不灭,但古希伯来语若无二战后以色列之成功建国,其在少数精英中的传承中还能绵历多久,原本大可堪虞!
中国则不然,中小学校的课本,两千多年前的先贤原文尚在列,虽语音有所变,文字有所简,其貌无大差。有兴趣者,甚至于高考作文,于网络戏谑中,撰一“之乎者也”,全民依然热络,爱者甚众,羡者伙矣!方言中,实则处处皆有不异古人言音之道的“古董”。譬如“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此句,虽出自《诗经》之古,其中“只”字之兼有指代功能的语气助词用法,于各地方言如上海话中还依然惯用,只是形于书面,用普通话思维时,反倒难懂了。
考“君”为孔子正名
遗憾的是,这抽刀难断的文化水流,若不保护,却易污染。子孙若躺于祖宗的功劳簿上久惯了,遇不发达时,一有厄难,就不再“拼爹”,反倒要怪父母能给继承的全都丑陋无光,没有人家的高贵,乡而不洋了。
譬如孔子就常不幸地沦为人们口头中的“孔老二”,许多人恨他灌输“忠君”的所谓糟粕思想,认为大可作为中国人自闭自大乃至不肯开放的罪魁祸首。这逻辑未免阿Q得不合真相。不信,我们且来给这“君”字作一“考古”。
日本人学唐宋,现在依然喜以尊称人“某某君”为礼,中国现今但凡有点老派时尚的,也常称人“某君”以为风范。再看古书,国有国君,府有府君;又如列侯大夫显士中如“平原君”、“信陵君”之称等,显然“君”于古文中从来绝非单指最高的皇帝。要不怎么女子能爱称丈夫为“ 夫 君 ” ? 古 之 美 人 王 昭 君 又 怎 好 于 名 中 带“君”字呢?
许慎《说文解字》将“君”解为“尊也”,本来早就说得甚是清楚了,而且此意其实千百年来并未真大改过。只是现代人非要以己意杜撰误会,却又不合日常继承的民俗事实,只是徒增对古人的诽谤而已。“君”字是“尹口”二字之会意,表的是口能发布命令的长官。若就现在来解释 , 其 实 无 非 指 的 就 是 “ 管 理 者 ” 、 “ 领 导者”,所谓君臣关系的道理,简单一点理解为上司与下属岂不是更本质吗?至于“君主”,那是一切管理者的头头,怎么做?于古于今都是大课题。说孔孟倡导“忠君”非错,但若说其教化应愚忠于“君主”则是无知之谤了,也恐怕是后代人自己或因迂腐或因悖乱而别生的枝节而已。否则他们“周游列国”又为哪般?
忠人之事,尽人之责,难道不是人本分吗?若当下属总想背叛老板,自己做上司或做老板的路途恐怕就未必光明。精于英文者当知西人迄今还是倡导以“loylty”为高贵的德性,似乎从未想打倒过此传统。此事恐怕是古今东西文明价值观之所共同倡导吧?若真不认同,恐怕不徒东亚人讶异,西方人恐怕也断难相敬信任。
说“君”道“玉”,君子修德如攻玉
正因“君”是管理者是领导者,所以“君子”又常引申为道德品行高洁之人。中国古人相信,管理治理的核心在于立德,一个优秀的管理者,无德则不可久。又相信“德性”之成靠后天奋力不放逸地去修成而非赖天生,是故《易》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又譬如《诗经》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之句来形容君子之养成如“攻玉石”之谨慎细密而渐致。因此,“周公”沿袭总结夏商而制周礼,立“君子佩玉”的礼仪风俗,本是希望以佩玉提醒诸负治理之责的君子不忘修身如玉以成大业,可不是欲令人在玉石上斗豪富。
好藏美玉者,均知玉石其性“温润”,与君子有德之象恰是天然相近,乃知古人不徒言。若从此处,深思古人道“选贤与能”,为何先贤而后能,即知中国文化之本。也许现代人更喜先能而后德之论,但相信玩玉入道者,时久若有会通于心时,即会另有观感。若如是,“梦见周公”恐怕就不只是一个玩笑,却是对这一方水土固有价值的自信与认同而已。
王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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