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国戏剧一次强有力的冲击
——戏剧奥林匹克首次来华面面观
2015-01-16     □白瀛 李静思 来源:经济参考报
资料照片

有观众在看完《大鼻子情圣》后说导演“亵渎”了他心目中的名著,有观众在《克拉普的最后碟带》演出时向导演兼主演喊话“下去吧”,更不用说观众对诸多剧目“看不懂”的吐槽……震惊、不解、失望、愤怒、昏昏欲睡与一身鸡皮疙瘩,这些还不是戏剧奥林匹克给出的全部回答。

为期近两个月的第六届戏剧奥林匹克已经闭幕,诸多国际大师引发的震惊与争议超乎人们的想象。戏剧理念与文化碰撞所爆发的巨大生命力,在中国戏剧界引发了一次观念的强震。

戏剧的别样:不能再用看电视剧的思维去理解戏剧

承办方北京市文化局局长陈冬介绍,戏剧奥林匹克是当今全球影响最大的戏剧盛事,本届来到中国,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戏剧展演活动,来自全球22个国家地区的46台顶尖剧目轮番上演,自11月1日在京开幕以来,已吸引两万余人次观众。

把舞台完全交给演员演绎和观众的想象,辅之以极简的、非具象的布景和并不繁复的音效,这是本次诸多剧目的共同特征。

传统认为,作为“一剧之本”的剧本是戏剧的起点,然而本届戏剧奥林匹克中的多个剧目并非延续这条老路。丹麦的欧丁剧院从对演员的形体训练入手,然后节选一篇小说中的台词,创作出备受好评的《盐》;波兰ZAR剧团从各地寻找音乐素材,然后贯穿“自杀”主题,形成了让音乐可视的《剖腹产》;墨西哥TLS剧团话剧的《阿马里洛》也是以精炼的台词将人的形体探索至极致……

同时,演出中多个剧目引发观众不适和争议。日本导演铃木忠志的《大鼻子情圣》中,女主角浑厚生硬的嗓音把观众吓一跳;美国导演罗伯特·威尔逊的《克拉普最后的碟带》开场是长达25分钟的静默;印度导演拉坦·赛亚姆的《当死人醒来时》充满了近乎神经质的表演……

有评论认为,并不和谐的现场反馈背后,折射的是心灵感受的无法同步。青年导演王翀认为,这种尴尬反映了我国观众戏剧观的滞后;铃木忠志、罗伯特·威尔逊等早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就已赫赫有名,被学术界定为标杆,但相关书籍直到本世纪初才进入中国,才渐渐被中国戏剧界所关注。“我们走进剧场时要有更多智慧、更开阔的视野,不能再用看电视剧的思维去理解戏剧。”

“我们在这里看到,戏剧的可能性和发展的程度大大超过我们现有的理解。”国家话剧院副院长王晓鹰说,“所以不管是大师还是著名剧院的作品,或是以前不太了解的一些作品,都给我们开了一扇又一扇,巨大的、明亮的,甚至是陌生的,更广泛更深入地观察现代戏剧世界发展的窗口。”

上海戏剧家协会理事、导演郭小男认为,对于国人戏剧观的震惊和颠覆或许是本次戏剧奥林匹克最大意义,尤其国外剧目对于表演和剧本不同的阐释,跨民族、跨地域、跨文化的对话,让中国人本以为熟悉的戏剧艺术,有了另一种样子。“这是对中国戏剧一次强有力的冲击,我们的技术含金量不比别人差,我们差在了思想上的滞后。”

“对中国的戏剧界来说,从理念到思想,甚至机制和体制,都是一种洗礼。”中国戏剧文学学会副会长梧桐如此评价本届戏剧奥利匹克。

经典的魅力:

融入现代价值却不失敬畏

对经典的现代理解和诠释或许是戏剧奥林匹克给予中国戏剧人的另一个重要启发。今年恰逢莎士比亚诞辰450周年,本次戏剧奥林匹克引入了7部莎剧,包括立陶宛、英国、格鲁吉亚三个版本的《哈姆雷特》,此外还有古希腊悲剧《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和根据陀思妥耶夫斯基同名小说改编的《群魔》等。

由于深受苏俄影响,我国话剧界一直将现实主义奉为正统,但本届戏剧奥林匹克中的古典剧目,几乎地都摒弃了华丽的古典装束、写实的舞台布景,甚至连台词都进行了删减、变更,铃木忠志的《李尔王》更是采用了中日韩三国演员,说着三种语言。

没有华丽的古典装束,没有写实的舞台布景,通过简单生活物件进行的隐喻和对于剧本或大胆创新或原滋原味的再现,都不妨碍表演叩问着今天的“生存还是死亡”。当下的改编和探索令熟悉的舞台变得陌生,对经典文本的解读也带来惊讶。

王晓鹰认为,这些演出所呈现的正是在今人的理解、美学追求与表演创作发展基础上,挖掘到的戏剧艺术经典的可能性,同时这种可能性又是严肃的,不是丧失深度的消费品。

中央戏剧学院教师黄海威说,老旧的翻拍经典,与把经典融入现代的生活当中去,用现代的价值观、生存、审美、感受方式来重新跟经典对话,二者截然不同。

“在戏剧奥林匹克的舞台上,我们可以看到外国导演对于经典的敬畏,他们做了非常大的、创造性的劳动,但总是在阐释经典,甚至可以发展出新的东西,但不会解构、反叛经典。这是我们当下的中国戏剧人应该特别在意的。我们有的时候很狂妄,这种狂妄很可能建立在无知上。”

在场的缺席:

中国戏曲应走出封闭对话世界

本届戏剧奥林匹克虽然有5台包含京剧、昆曲、评剧、秦腔等剧种的中国戏曲演出,却鲜有戏曲界人士来观摩外国剧目,与在话剧界引起的轰动形成强烈反差。有业内人士认为,这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戏曲界的故步自封。

对于传统艺术如何发展,执行方中国对外文化集团公司董事长张宇表示赞同铃木忠志的观点:传统艺术在世界上无法孤零零封闭式的生存,应把传统艺术放到全新的艺术中。“我认为的确是这样,戏剧的大海当中中国的元素越多,那么中国戏剧的生命力就会越强大。”

可喜的是,本届戏剧奥林匹克也展现了这方面的探索。郭晓男在话剧《秀才与刽子手》中融入中国戏曲的表演程式、身段和声腔,在话剧领域展现了歌舞、面具以及戏曲的更多可能性。

“只有把传统艺术融入戏剧中,用极强的现代感去面对西方艺术,才能够以我们的文化与世界戏剧对话。”王晓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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