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DC向南不到五十华里脚程,就是乔治?华盛顿故居--维农庄园(亦译为:弗农山庄),它位于波托玛克河西岸的山丘之上。庄园主体建筑傍河而建,坐西北面东南,俯视缓缓流过的青色河水及对岸黛绿色的林木田野,视野无比开阔。傍山邻水甚有帝王之气。曙光初照,灿烂朝霞为白色的山墙和廊柱涂上淡淡的一层象牙色;黄昏时分,夕阳余晖为赤赭色的屋瓦镀上瑰丽的一晕金黄色。舟行水波之上,从连通大西洋的切萨匹克海湾驶向DC时,转过空灵之岬后,就能远远地望到维农庄园。船过之时,无人不翘首仰视。一位深堪勘舆之术的前清使美官员到访过这里,他曾在民国时感慨道:“雄踞半山,一水环绕,如玉带环腰,若紫微星河。如此雄奇灵秀之地,睹后方知,所谓龙兴之所,西洋亦有之。”
波托玛克河东岸有个小木庄园,庄园主威廉·斯茅伍德曾是马里兰州第四任州长。他和华盛顿同年出生,只差数月,但比华盛顿早走了七年。老斯的爷爷从英国移民北美,他年少时被送到英国的伊顿公学就读。这位就学英国的“小留学生”却成为北美独立战争中的抗英将军,出任马里兰州民军司令,曾与英军在纽约长岛之战中对阵,为华盛顿所率的残兵败将解围。
两大庄园仅一水之隔,华盛顿和斯茅伍德来往密切。相传,如一人欲会面,仆人就会使用当时最先进的通讯手段通知对方--举火把为号。随后,一叶扁舟荡过波光粼粼的波托玛克河。同饮一河之水,虽隔水为邻,却是君臣两重天。在东岸,小木庄园一直坚持种烟叶,风水稍逊,只出了个干过大将军的小州州长;在西岸,维农庄园先种烟叶后改庄稼,地理甚佳,出了位当过总司令的开国总统。美国百姓游DC,此地为必访之处。其地位之隆崇,犹如韶山冲在现代中国的地位。
而维农庄园独一无二之处就是正门内厅里所挂着的巴黎巴士底监狱的主门钥匙。法美两国的特殊“国宝级”关系源自法国贵族拉法叶侯爵(亦译作:拉法耶特)。国人出游巴黎必去的老佛爷百货商店(也译为:拉法叶百货商场),就位于以他命名的大道边,紧邻着巴黎大歌剧院。但拉法叶家族和百货店没有关系。拉法叶在美国的地位远盛于白求恩在中国的名气。他曾亲身参加过北美独立革命和法兰西大革命,因而被世人誉为“两大革命的元勋”和“两个世界的英雄。”在当时,美洲被称为新大陆或新世界,欧洲则为旧世界。据稗官野史,毛泽东参照此新旧世界之说,创立“三个世界”理论。
拉法叶的祖先曾追随法国民族英雄“圣女贞德”在“英法百年战争”中抗击英军入侵。天主教宗教裁判所后来指控贞德为“异端”和“女巫”,将她绑在火刑柱活活烧死。贞德从此成为西方文化不断歌颂的英雄,从莎士比亚、伏尔泰、萧伯纳,到威尔第、柴可夫斯基都创作过以她为题材的不朽作品。身为极其富有的法兰西贵族,拉法叶却深受出身卑微的贞德所倡导的民族主义和反英理念的感染。美国独立战争爆发,年仅二十岁的他,不顾法王路易十六的禁令,自掏腰包购买下“胜利女神”号并招募兵士。1777年从法国波尔多港出发,赴美参战,抗英援美。拉法叶坚信“美利坚的独立将是全世界热爱自由人士的福祉。”在他出任乔治·华盛顿的前卫部队司令的五个月后,英军投降,北美殖民地独立。相差二十五岁的拉法叶与华盛顿从此成了忘年交,他甚至为长子取名乔治·华盛顿·拉法叶。
拉法叶于1782年返法,在凡尔赛接受英雄式的欢迎。1789年(乾隆五十四年),法国大革命爆发,民众冲入巴士底监狱,写下了历史。其实巴士底狱当时只有七名在押人犯,包括两个精神病患,但无一人是政治犯。三十二岁的拉法叶被推举为首任法国国民卫队总司令,(也译作国民自卫军,也就是穿上军队制服的民兵,)巴士底狱的钥匙被交到他的手中。1790年夏末,拉法叶遣使将这柄一磅零三盎司重的铸铁大钥匙和一幅描绘正在被拆除中的巴士底狱的画作赠送给华盛顿。华盛顿十分欣赏,称之为“自由战胜专制的胜利纪念”,并特意为钥匙量身定制了一个嵌了玻璃的铜镏金匣子。钥匙有着黑褐色的包浆,在白色丝绒衬底上乌黑幽亮。它先后在纽约的总统招待会和费城独立宫向公众展示。
华盛顿于1797年离任退休,告老还乡,这柄钥匙就被永久挂到维农庄园正门内厅。为庆祝法国大革命两百周年,法国政府与1989年以隆重的仪式,派专使从维农庄园迎回钥匙,事毕奉还。现在,这个最能代表人类历史转折的大时代遗物仍保存完好。昔日坚不可摧的城堡式监狱早已被民众拆除,成为竖立着纪念碑的巴士底广场。如欲寻访大革命最具代表性的遗物,当要横跨大西洋到华盛顿故居来看那柄钥匙。
垂垂老矣的拉法叶作为美国国宾,在其子乔治·华盛顿·拉法叶的陪同下,于1824年进行了为期一年的环美之行,革命元勋所到之处倍受欢迎。但当老拉在维农庄园再次见到钥匙时,不禁老泪纵横,悲喜交加。两场革命已成历史,华盛顿等美国开国元老和法国大革命领袖们多以作古,独有他尚游于世间。睹物思人,恍如隔世重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