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美式超级英雄电影
——读阿什利·万斯《硅谷钢铁侠:埃隆·马斯克的冒险人生》
2016-05-05     □郑渝川 来源:经济参考报

与众不同,特立独行,拥有叛逆的基因,就会拥抱巨大的创新成功?你想多了吧,这个世界上拥有与史蒂夫·乔布斯、埃隆·马斯克、理查德·布兰森等离经叛道的创新大咖相似基因的人,并不算少,但并没有都加入到创新创业的行列中。

这个世界的成功规则,向来是善待循规蹈矩者,多数情况下迎来好运的人,懂得隐忍,善于跟随,友好对待同行和员工,几乎让人找不出什么缺陷和过于突出的个性。

以桀骜不驯的姿态切入商业,践踏过去的法则和通行的规则,就等于选择了异类化生存。商业领域最厌恶未知风险,即便在当下踊跃的创客潮流中,更多获得政府政策优惠、资本注入、公众青睐的创客,特质也跟乔布斯和马斯克们完全不一样。

以极少数个例、孤例,去反推成功定律,是非常荒谬的概括思路。更何况,离经叛道的企业家很多时候是有意塑造自己的公众形象,但事实上其成功跟离经叛道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关系不大,其成功更多来源于循规蹈矩的一面。即如乔布斯,当他表现得像个正常的管理大师、设计工匠和创意达人的时候,驾驭创新的成果转化就相当惊人(例如天才般的“取消”了智能手机的所有按键,“强迫”用户使用屏幕虚拟键盘),而一旦成功促使其“现实扭转力场”表现得太明显,往往就会造成问题,今天的人们已经忘了iPhone曾经也是款缺陷产品。有关乔布斯的另一项依据就是,他曾经拥有皮克斯工作室,也像话痨那样提出过很多要求,却基本上没有很强硬推动落实,自行其是的皮克斯工作室创意人员才得以让一个个动画影片的构想转化实现。

如果根据一个人的创意构想水平,评价这个人是或者不是天才的话,这个世界上的天才未免就太多了,如此,施乐公司20世纪70年代工程师的天才程度,就要远远胜过比尔·盖茨和乔布斯,因为后二者推出的计算机软件和硬件,从构想到细节都是从前者那里抄来的——但这并不影响人们会将普及型电脑的发明权赋予后二者。因为乔布斯带领设计出了具有市场竞争力的普及型电脑,而比尔·盖茨通过让窗口系统变得具有商业上的可行性,让计算机工程人员之外的大众拥有了操作电脑的可能。概括起来,真正意义上的天才,不是光会想,而是懂得怎么去转化实现天才式的构想。

以叛逆者埃隆·马斯克为传主的《硅谷钢铁侠》,是马斯克本人唯一授权的传记。应当指出的是,这本书要比之前的《乔布斯传》显得更为客观公允,总体上摆脱了粉丝描绘偶像的姿态,但仍然不免“造神”的痕迹。相比乔布斯,马斯克更加热衷于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他在青少年时期就确立了发射火箭、开发电动汽车(减少石油消费)的宏伟梦想。从目前的情况看,他正在接近实现梦想的阶段:spaceX已成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商业性航天器发射商,特斯拉一定程度上成为了电动汽车的代名词——但他的梦想之所以实现,与其说是书中概括给出的马斯克超强的学习能力、矢志不移的创新梦想和行动,不如承认跟机遇有很大关系。

美国的航天航空管理机构拥有辉煌的历史成就,但这样一个机构的官僚习气却并不亚于苏联时期的俄国同行,发射成本之高远远超过中国。在美国电动汽车领域,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转化实现电动汽车设计构想的技术障碍,而是1970年代以后,美国大规模的更新、新建像电动汽车充电站这样的基础设施,在政治上已经失去了可行性。美国上世纪后期大量向海外转移制造业产能,造就了国内的产业化空心化现象,这被认为危害了美国的产业安全,强化了经济过度金融化背景下资本对国家政策的控制,复兴美国制造业特别是先进制造业在最近几年来,成为了比茶党势力更强的政治正确潮流。

再加上美国政商阶层人士固有的炫耀式消费传统,这些机遇叠加起来,才让马斯克及其掌控的两大创新机构spaceX和特斯拉电动汽车,可以在不断犯错的情况下成长,不断获得政治上和资本方面的支持。马斯克所享有的创新犯错空间,实际上比乔布斯和比尔·盖茨遭遇过的还要大。

特斯拉这家公司的取名,当然有缅怀一个世纪前的科学狂人尼古拉·特斯拉的意味,更是为了标榜企业的特立独行。此举其实有利于增强特斯拉公司及马斯克所可能获得的政策保护、公众支持,这样一来,资本和产业界的老顽固们就很难理直气壮再对其下手,马斯克因而逃脱了百年前创新狂人特斯拉的命运,有机会去圆普通人的太空梦、火星梦。

市场是势利的,资本从来短视,舆论具有健忘性。那些认为马斯克通过paypal的股票套现赚到大钱的人,并不会提及paypal及paypal模式的深远意义。而马斯克的飞船和电动汽车项目在2008年前后都遇到了巨大挫折,横跨这两大行业的专家、分析师以及投资顾问都在嘲笑他异想天开。如果他当时没能挺下去,嘲笑显然会计入两大行业的发展史,让后人知道21世纪初期美国有这样的一个傻瓜在白日做梦。但偏偏马斯克成功了,所以大家又转而称赞他极富远见,像乔布斯那样生来就是为了世界,一开始就知道失败的风险有多大(但仍然坚持自己的冒险),呵呵,成功后,友谊的小船怎么翻也翻不了。

《钢铁侠》是部典型的美式超级英雄电影,而《硅谷钢铁侠》讲的其实也是一个美式的超级英雄,两者都带有励志意味,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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