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画未来国家竞争新图景
——访《超级版图》作者帕拉格·康纳
2016-07-15     □记者 周武英 北京报道 来源:经济参考报

新加坡国立大学高级研究员、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顾问帕拉格·康纳的新作《超级版图》近日在中国出版。这本书表述了作者对未来国家竞争图景的观点:衡量一个国家战略重要性标准,将从它的领土和军事实力转向这个国家和其他国家互联互通的程度。

康纳在接受《经济参考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他所描写的互联互通的“超级版图”实际上想说明的一个观点,即把投资基础设施作为实现增长和包容的平台和基础是明智的。他说明道,当今世界的流动性、全球性、连接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显,基础设施就显得非常重要。通过修建基础设施,打造全球供应链,可以实现资源、生产、服务和消费的连接。这种连接的重要性和美国等推崇的国家安全同样重要。他认为,以往认为可能会爆发战争的几个地方,战争并没有出现,原因就在于连接性。

一百年前,美国进行了大量基础设施投资;二战之后,包括德国在内的一些欧洲国家投资了大量基础设施;进入21世纪,中国以及其他亚洲国家投资创造了大量基础设施。他认为,现在的美国犯了一个大错,就是没有对基础设施进行足够的投资。维持、更替和建设基础设施的成本每年都在上升。因此,现在减少投资意味着以后需要付出更多。

康纳的这一观察也被麦肯锡全球研究院的一份报告所印证,这份报告称,金融危机之后,西方国家用于道路和桥梁等基础设施建设的支出非常少,而中国每年花费在基础设施建设上的支出是北美和西欧的总和。另有报道称,正在竞选美国总统的希拉里·克林顿就呼吁,未来五年内增加联邦基础设施投资2750亿美元,并提议成立基础设施银行。

康纳说,他十年前就来到中国并曾在这里讲学。他认为,中国非常愿意倾听和接受超级版图的理念,因为这和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十分相近。康纳十分称道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他认为,通过加强和沿线国家的互联互通,构建一带一路,中国正摆开新的大国博弈,这种战略有别于建立在传统思路上的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地缘政治的未来,不一定就是关于边界战争,而是如何加强跨境合作,加强经济资源开发,这就是“一带一路”战略的一个主旨。

康纳说,中国现在的固定资本形成率较高,大约和波兰相当,但是仍比德国和其他一些非常发达的国家要少。他认为,即便中国在基础设施投资方面存在错配,但是对于基础设施的投资仍然是必要的。比如说高速铁路极大地解决了劳动力转移。当然,中国在基础设施领域已经进行了大量投资,他认为,中国可以放慢新基础设施项目的速度,并专注于在许多已经建设起来的新的城市,提高社会开支和改善个人安全网络。麦肯锡的报告也警示,到2030年,中国等一些国家的基础设施将供过于求。

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2015年全球私人基础设施投资比前五年的平均水平低10%。康纳表示,过去250年,全球各国每年投入最多的都是基础设施,由于需要大量的资本开支,历来由政府引领。他表示,虽然投资于基础设施可能会提高负债率,但目前处于低利率时代,因此仍是投资基础设施的最好时期。而且,作为投资而非消费,对于使用基础设施的人来说,有显著的长期价值。现在新的融资机制正在出现,并将大量的私人资本引入到基础设施。但是企业在这个长期项目领域相对缺乏信心。未来政府仍必须在基础设施方面发挥引领作用。私营部门可以做出一些贡献,可以进行配合,但是它是不会起到主导作用的。

康纳说,全球基础设施连通和在基础设施上运行的供应链能够非常容易地跨越国境。在供应链世界中,国家所占据的位置依赖于他们在水平范围内所提供的货物贸易,在供应链的垂直位置上,实际上需要看这些国家商品的增值属性。德国、瑞士和芬兰制造那些精密的产品,这些产品没有人可以制造或仿制,因此他们就占据了供应链的最上段。他认为,现在的中国正通过获得德国企业和技术向供应链的上端移动,中国正致力成为一个像德国一样的强国。

他说,基础设施连通正在不同地区快速增长,北美、南美、东非、东盟等等都是如此。这使供应链得以区域化,更多贸易可以在区域内发生。现在,东南亚国家相互间的贸易比以往更多地发生在区内,东南亚国家吸引的外资综合超过了中国。因此地区一体化帮助各国能够获得作为一个小国无法获得的规模。

通过建设基础设施,实现互联互通,打造全球供应链,所有的国家都互相连接并且越来越整合为一体。康纳表示,这带来许多好处,因为可以在全球更好地最优化土地、劳动力和资本这些生产性投入,这正是规模经济的目的。

当然供应链不仅能提供力量,同时也能够产生摩擦。比如,中国现在是124个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而美国只是56个国家最大贸易伙伴。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供应链战争是帮助一国成为大国的基础。但一旦供应链爆发战争,就会有下行风险。比如还会有不公平竞争,一些集团比其他国家能获得经济增长的更大部分,因此我们必须努力减少这些负面影响,将危害减少到最小。

康纳还谈到,美国在当代贸易体系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它深知全球互联互通、供应链和市场的好处。美国并没有通过国家的基础设施、教育和其他公共服务来合理地分配财富机制,所以不平等越来越扩大。不过,错误不在于全球化。他认为,从现在的情况看,欧洲和亚洲越走越近,欧亚大陆正在成为更一体化的经济超级大陆。他认为北美洲也应该互相携手,共享资源和繁荣。

由于连接的发展,贸易的渗透,每个角落都呈现出更好的连接性。现在,无论英国、美国甚或是中国都不可能对世界贸易体系指手画脚,很难说21世纪哪个国家会这本书要告诉读者的重要内容。康纳最后透露,他下一本书里将着重谈什么样的政府能最好地适应复杂多变的世界。他说,他对这个问题的回答类同于技术专家治国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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